美国人是怎么解决合村并居问题的

近来，山东“合村并居”的事情闹得很大，一度闹出许多性质极为恶劣的负面事件。这场矛盾的根源在于，如何通过自上而下的行政驱动，去实现乡村人口到城镇人口的批量转换。

事实上，通过人口集聚降低基础设施覆盖成本，创造新的消费需求，盘活乡村经济，并不是中国一家面临的问题。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也曾经经历过类似“合村并居”的历史进程。

如今，美国农业人口占比不到2%，除了少量纽约、洛杉矶等大城市人，剩下的80%多都居住在各个小城镇。

那么，历史上的美国人是怎么解决“合村并居”问题的？

（超级卖场，现代化生活的标志之一）

前段时间，我读完了美国前首富萨姆·沃尔顿的自传《富甲天下》，开篇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情节，他写道，沃尔玛创业开店会选择那些人口几千人的小城镇；目前沃尔玛总部也在阿肯色州小城镇本顿维尔，一个在标准美国地图上很难标注出来的小地方，人口仅有不到3万。

但正是通过对这些小城镇的覆盖，沃尔玛一步步完善自己的销售网络，开了多家门店，“农村包围城市”，最后成为全美乃至全球最大的零售商。

医院的普及也基本延续了这个进程。

目前，美国有多家电影院，大一点的城镇基本都有自己的电影院；医院提供了最基本的现代化医疗，能够提供3TMRI、CT扫描和超声检查，小的社区门诊单日问诊量为20—30人，大的每日门诊量为数百人。

（医院的内景）

通过上述逻辑不难发现，小城镇基本上是一个美国人步入现代生活的基础门槛：这里有沃尔玛为代表的大卖场，有电影院为代表的现代娱乐设施，有技术设施远高于游医院。

小城镇的房价也特别平均，除了一些经济特别发达的地区，一栋带泳池的house基本上围绕20万美元上下波动，这对于家庭平均年收入中位数8万美元的美国家庭来说并不是太大负担。

所以，美国人民愿意向这种小城镇集聚，这其中充满了朴素的经济学原理——当人口密度低于小城镇规模，集聚效应减弱，无法支撑上述基础设施运行，人们就需要驱车前往更远的地方才能享受现代化服务，同时房地产交易更为冷淡，变得不划算；去大城市，有更好的零售体系，更纸醉金迷的娱乐环境，更好的医疗条件，但房价更贵，生活成本更高。

因此，今天80%以上的美国人都生活在小城市或者小城镇。

（航拍的山东省威海市乳山市冯家村）

山东省推行“合村并居”，还是想要解决现代化设施下沉的人口集聚问题。

根据6月17日山东省政府新闻办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数据，目前山东全省行政村数量6.95万个，数量居全国第一，平均人口人，规模上是远远达不到上世纪50年代沃尔玛开店要求的”常住居民“门槛的。

因此，只有通过合并村组，将农民集聚起来，才能够满足现代化设施下沉的人口条件。

对比美国人民的年均收入和消费能力，中国的合并必须规模更大，达到1:2甚至1:3的比例，才能实现美国千人小城镇的商业自循环能力。

这种现状，使得山东政府在政策推行之初就首先面临“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美国的社会运动是自下而上的。零售网络、现代娱乐、私营医疗遵循“大城市—中等城市—小城镇”的布局差，最后止步于小城镇，从而拉开了小城镇与乡村的生活差。尝到了现代化生活甜头的美国人乐于搬到小城镇生活，这个进程从二战后一直持续到80年代，用了几十年时间。

而山东政府的推进逻辑是自上而下的，即通过先汇拢人口，完成社会基础搭建，之后再通过吸引商业资本的入驻，逐步完善零售、娱乐和医疗搭建。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由于这种集聚成本被大量转移到了农民个体身上，他们的宅基地和田地被低价收购，同时还需要出资购买安置房，经济实力被进一步削弱；此外，由于集聚地周围没有足够的工作机会，农民又被大量剥离农业生产，导致其收入水平也大打折扣，这种集聚起来的人口有多少购买力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政绩导向面前，山东想要用十几年的时间走完美国四十年的路程，显然想的过于简单了。

合村并居应该是一件好事。

目前，中国还有42%的人口生活在农村，他们的生活中没有大卖场，没有电影院，没有带CT医院，他们天生就应该被隔绝于现代化生活之外吗？

不，我们的政治应该探索出一条性价比最高的方式把这部分人口也纳入现代生活之中，这不仅有利于社会稳定，还将释放出惊人的内需消费力。

目前，还有超过两亿的农民工在城市务工，他们在一二线高昂的房价面前感到窘迫，探索现代化的小城镇定居，能够在有限的成本下满足他们的工作生活需要。

那么，“合村并居”应该怎么并呢？

（西藏林芝的旅游特色小镇一景）

我认为有两点。一是先有产业后有合并，比如发改委、财政部和住建部联合推进的“特色小镇”，就在并居思路上有了更高理解——有一些大城市转移来的产业需要就业人口，自然而然吸引了一些人口集聚。有了产业就有了税收和工资，再有娱乐和医疗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二是给予农民选择权。即使在完全市场导向的美国，也有2%的人口拒绝了现代化生活的诱惑，专心从事农业生产工作。人各有志，无法彻底做到整齐划一。这点，山东省政府也有所反思，“拆不拆、搬不搬、建不建，由农民群众说了算，村民同意率必须达到95%以上才能实施，不搞强迫命令“一刀切”，不能增加农民负担。”

从长远来看，“合村并居”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是顶层设计的目标，这点不会因为一些挫折改变；而条条大路通罗马，只希望我们最终选择的道路，是代价最少、收获最多的那条。